大厨房小插曲（1）

三月的小雨淅淅沥沥，窗外水池边花坛里桃红色的风信子花笑得最美丽。牛金金及时送来了好消息，通知我说公司里要去两个人参加面试，牛金金斩钉截铁地推荐我和郭香凝。

郭香凝是在我走后报的名，因为和大霞一起来的，我们就认识了。而她是富人，我是穷人，阶级地位不同，我身边就多了一个看我不顺眼的人物。

郭香凝带一个六岁儿子，她说在儿子还不到两岁的时候，老公有了外遇离的婚。她什么也不缺，有钱有房有车，光吃店屋房租每月就拿一万多，还使用手段享受着低保。她到新加坡的目的，就是要找一个好老公。所以，郭香凝到了新加坡就去访问婚姻介绍所，并且到访不止一家，每到一家都慷慨解囊，留下几百新币的入会费。

郭香凝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透射出精灵之气，一层白白的皮肤，不断刷新回头率。但要仔细研究她，最好是心脏健康，没有高血压。她很爱笑，只遗憾那白脸似乎不支持她笑，总在她笑的时候很不自觉地五岭逶迤腾细浪。而她不笑的时候，脸上就呈现出横着长的脉象，看起来比较凶。她的儿子很难赢得夸词，小小的眯缝眼，黑黑的倒三角脸，关不住的大板牙，笑起来却是天真无邪蛮可爱的。

牛金金这天做二班，十点上岗，恰好带我和郭香凝到公司。我按照牛金金的指示，时针指到最大一位数的时候，到了丹娜美拉地铁站，随牛金金搭公司的班车，一路欣赏热带风光，直接来到新加坡东海岸边这个供有钱人物活动娱乐的高尔夫球俱乐部。

据说国家级的人物到访新加坡都是住在这里，新加坡的高层人物三天五日来到这里就餐。这里的老板有时候只为了一尝新口味就飞出国一次，不考虑钱的问题。总之，这里充满了上层人物的传说。

接送员工的巴士直开到公司大门里。下车后，走过大大的停车场，过一个小桥大约走了十来米，再上到二楼才到餐厅。我被领到厨房头手面前，郭香凝被送去大堂经理那里，牛金金就到自己的工作间去了。

“有做过厨房工作咩？”头手笑呵呵地问我。

头手约一米六十五厘米的个头，比较瘦，没有画里和小说里那些厨师们大腹便便的外貌特点，完全一副平常人的摸样。他是新加坡人，那个尾音“咩”我在国内看新加坡的电视剧《调色板》和《人在旅途》的时候听到过，但在这里配合头手微笑的脸，和那个“咩”给抻到往上翘翘的嘴角，听起来还是蛮新奇的。

“我们家里的饭菜都是自己做的。”我当时的心情是有些不在意，又希望被接受，所以不想说一点都没有做厨房工作的信心，又担心真的做不好，就强加给自己少少的“经验”。

“很好，这里的工作很简单，一看就会了，勤劳就可以。今天方便就留下来试试吧，试工一个星期，可以就给你办工作证。”真不愧是头手，做决定如此干脆。

“OK。”我不由自主地认定这份工作，用上我所会的这屈指可数的英文词。

“你先帮帮那个肥的切菜吧。”头手把手做话筒状，冲着很远处喊：“肥子，给你多个助手。”

我在心里偷偷地笑：“还肥的，说猪呢。”

很远处传来小小声的回应：“来钌，来钌。”

我这才注意到这个厨房好大呀。一进门的左边是烤炉，红通通的炭火正炙烤着一排乳猪，一个师傅带着大棉手套，拿着铁叉子在翻转乳猪。从这里看过去，分为两排，由一条白钢大案子隔开，里面一排有八个人各守着两个炉灶，回转身就取到外面一排备好的材料；外面一排在岗的是四个人，每个人面前是上中下三格货架，上格放一些当天必用但用量不多的东西，中间放着一些小铁盆等时刻要用的东西；下面是长长的大案子，每人面前有一个砧版，各人备好的用料等，案子下面是白钢柜子和厨具架。这四个人每人负责里面两个人的原料配给和传递出锅产品，他们回转身就是对外的大窗口，就把厨师的杰作加一点配饰，然后放在这个大窗口的台面上。

再往远看，是这两排的延伸，就是点心部。点心部再往里是处理毛菜部，冷藏库在点心部的对面大窗口一侧，处理毛菜部的对面和冷藏库相邻的是洗碗处，就见一个大大的球状生物，从处理毛菜部那边慢悠悠地“骨碌”过来，不用说就知道，这就是叫“肥子”的人。

“肥子，她给你了，你安排她吧。”头手对这个肥的说完，又转脸对我说：“你跟他去吧，他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我听着这话很别扭，管他呢，工作要紧，就跟在这个肥的后面一路走去……

敢情这诺大厨房，走过一趟就顶外面的一年四季啊！

烤乳猪的那边等于外面火热的夏天，红通通的炭火就像火辣辣的太阳炙烤夸父一般，把小猪们考得滴滴答答直往下面落油，我感觉像小猪在流泪。“猪泪”落在炭火上，溅起吱吱啦啦的声音，仿佛是小猪在痛苦地呻吟：“热死了啊……”

配备菜料那边等于外面明媚缤纷的春天，绿色的青翠欲滴，红色的鲜艳夺目，黄色的娇艳无比，一个五六十岁的安哥，大概是早期从中国移民过来的后代，正手不识闲儿地布置面前的案子，嘴也不肯歇着，忙里偷闲哼着小曲：“春天里那个百花香，朗里格朗里格朗里格朗……”

点心这边等于外面凉爽的秋天，大大的玻璃门里上下七八格，开了壳的椰子在最下格垫底，随时恭候食客那胃部的邀请。往上依次为杏仁露、果品、博饼、各类点心……精神抖擞的小伙子在不断地更新里面的丰收喜悦。

冷藏库房就等于外面萧杀的冬日了，本来会走的，被肢解得七零八落躺着了；原本屹立不倒的，在此缺胳臂少腿卧着了；四壁冰封，层层霜染……

呵呵，真的有趣啊，一年四季都在这个厨房呢。我的心里活跃起来。

眼前这个肥的正是满面春风，开心不已。一路上不断和人点头致意，好像是拿了什么大奖凯旋归来，偶尔还招呼一声“列汤，笑什么。”、“乳猪，看什么。”、“螃蟹，你个头。”、“点心，嘿嘿。”

我心里好好笑，敢情这里都不叫名子，以后，我的称呼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