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爬起来就不算输

新加坡中小学五月下旬期中考试后，可以接受外国学生插班考试。任娟就是要赶这个机会，五月中旬带孩子来了。牛金金她们便加紧了挤兑我离开这里的步伐，只是我欠着老板的钱，头手不得不容我继续洗碗。也因为头手需要的是劳动者，机器一样的劳动者最理想，我就类似于机器，也就没有理由开除我。牛金金她们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难道老板和头手都会随她们摆布吗？自不量力！

这是个与平时没有两样的日子，五月的骄阳也和平时一样普照大地。新加坡岛上棕榈婆娑，海风习习，像是在叙说着“有一只小鸟来了，叼走了一粒米；又一只小鸟来了，叼走了一粒米……”的《三千零一夜》故事。郭香凝和牛金金赶在和我同一个时间做工——我们搭同一辆车来到公司。

到了公司，自然是我默默无语地独自行走，因为大家互传我是精神病，都离我远远的。另一个原因是避嫌，如果有谁和我说话或与我同行被牛金金她们看见了，牛金金她们就谣传那个人精神不正常之类的。

但这一天牛金金和郭香凝却反常了，两个人肩挨着肩在我的后面议论纷纷地骚扰辱骂我，我无动于衷。他们就从我的后面赶到我的前面，故意大声地“讨论”与我有关的话题。郭香凝说：“怎么还不给好人腾地方啊？”

“快了。”牛金金附和道，“头手说她欠公司的钱呢，还完就让她滚蛋了。”

“哼，那就让她再哆嗦几天，咱们也好好玩玩她。”

“哼，哼，”我也是心血来潮了，就在她们身后，对她们的骚扰回应一小下：“拳击场上被打倒的人，只要咬紧牙关爬起来就不算是失败者。”

“把你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让你遗臭万年，永世不得翻身！”郭香凝愤怒地回过头，喷射出挑衅的目光回击我。

牛金金也是气愤的不得了，乌鲁乌鲁地回头怒视我：“小样，还敢得瑟呢。”

我无所谓，习惯成自然了，就当是她们陪我解闷的，也就调侃地附和道：“真是小孩不睡觉——欠悠。懒驴不上套——欠抽。咸鸭蛋倒个——欠抠。花园里的杂草——欠搂。那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我心里想，我不就是穷吗？就算这个社会里时兴笑贫不笑娼吧，那就笑话笑话我呗。如此这般地为了我一个穷光蛋，大伤脑筋大动干戈值得吗？有本事像周处一般去除恶呀，像宋定伯一样去捉鬼呀，或者搞个沈阳三九大案抢银行弄俩钱花花吃个枪子也留名千古了，琢磨我这无名草芥也立不了功建不了业得不到钱不能千秋万代青史垂名呀！

“妈妈，我今天看到了彩虹！”女儿一见到我放工骑车过来，就扑向我说。

“很美是吗？”我双脚落地停下车，放松两手，笑眯眯地等着她扑向我怀里。

“是，好几种颜色，很美！”女儿和我粘了一瞬，一边往我的车后架上爬，一边很开心地报告着。

“你知道吗？彩虹其实就是太阳光。”我说。

“那我们每天见到的太阳光，为什么没有那样美？”

“因为在下过雨后，空中留存的雨雾把直射的光线‘骨折’了，就产生了七彩光芒，使太阳光美丽起来。”

“妈妈，我知道了，彩虹就是受了伤的阳光。”

“是的，这种阳光的‘骨折’现象就像人生中的挫折和磨难，挫折和磨难也会使人生美丽起来，因为在与困难作斗争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就磨砺了人的意志和增长了智慧。”

“哦。”女儿忽然转移了话题说，“妈妈，今天我在学校看到清清姐姐，我就过去了，可是她瞪着眼睛让我滚蛋。”

“就是说，你要受到挫折了。”我有些凄楚，虽然我希望女儿遇到不如意的事情会处理妥当，但也不希望她这么小就生活在挫折中。我也知道，大人之间的事情，早晚会感染给孩子。因为我们身边的孩子，是我们唯一的亲人，耳濡目染，影响是避免不了的，那就早做应对准备，见机行事灌输给我女儿这方面的意识。

“她妈妈一帮人正在和我找茬呢，是想合伙把我挤出这家公司，给她们的新朋友让地方，你以后也离清清远点吧。”

可怜女儿小小的年纪，竟然跟我承受这般的凄苦和烦忧，大大超出她这个年纪能承受的压力强度。

“为什么啊？”女儿天真地问我。

“是她妈妈帮我找到工作，咱们却没有钱答谢她们。和其他有花钱答谢的人比较起来，我们这样子就是忘恩负义了。”

“很多时候你给她出主意也帮她不少忙啊，那次她差点被人家忽悠被骗钱，是你给她讲明白道理才没受损失，这也等于答谢了啊。”

“她们只认得收到的钱，不认得别人其他的给予。”

“那要是把你挤出去了，你又没有工作了。”

“不要紧，苍天饿不死瞎家雀，瞎猫也能碰见死耗子，坐在树下休息也有机会捡到撞大树的兔子呢。条条大路通罗马，总会有一条给我们走。”

“嗯。妈妈是天底下最能干的人，一定有老板给你工作的。”

“就是。你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孩子，妈妈当然会完成抚养你的任务，那就会有一份工作是属于妈妈的。”

我们俩手拉手上楼，冲完凉，洗了衣服，按照我们的习惯，找一点开心的事情做。我说：“明天是拜六你休息，今天咱们可以晚睡，那就下象棋吧，或者玩军旗怎么样？”下棋我不如女儿厉害，我是希望女儿能开心地进入梦乡，能够做一个开心的梦。

“玩扑克吧，就玩七王五二三，你要是输了就给我讲故事。”

“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罚我玩拍手游戏，就那个‘一个一个一个个’的。”

“哈哈，还是陪你玩啊。好吧，就玩到睡眼朦胧。”

“说话算数，拉钩钩。”女儿马上伸出小手来。于是我们一起勾起手指唱到：“拉钩牵线，一百年不许变！”

我不知不觉地思考着应对牛金金她们给我造谣的事情，分神了，输了。

“哈哈，妈妈输了，讲故事，要讲新的，我没听过的，快讲快讲。”女儿开心了。

“好的，”我想了一下，讲到：“有一头驴子，不小心掉进一口枯井里，大家绞尽脑汁想把它救出来。但很长时间过去了，驴子还在井里痛苦地哀号着。最后，大家决定放弃，又不忍心听它哀号。有人提议把他埋掉。大家人手一把铲子，开始往井里填埋泥土。刚开始，驴子哭得很凄惨。出乎意料的是，大家埋葬它的时候，它却逐渐安静下来了。人们好奇地探头往井下看，见驴子已经从进底升高到了井腰。原来，大家把泥土埋在驴子背部时，它总是一个哆嗦将泥土抖落在一旁。然后站到铲进的泥土堆上面。就这样，驴子将大家铲进来加在它身上的泥土全数抖落在井底，然后再站上去。很快，这头驴子就升到了地面，它又开始了新的生活。”

“妈妈这个故事很好听，我们好像那驴子。”

“是啊，我们就应该有驴子的精神，把逆境中的尘土、风暴、流言、焦虑、打击等等，统统踩在脚下，让它成为自己上升的铺垫。我们要忍到有机会让我们上升的时候！”

“嗯，妈妈咱俩一起努力，我也不在乎谁理不理我的。妈妈理我就行。”

“学校里还有其他同学不理你吗？”我敏感地又受到一些触动，问她。

“有。有几个高年级的马来同学总在一过我身边的时候讲一句什么话，几个人起哄一番就赶紧走掉。我听不懂，看那态度是不好听的。”

“那就不予理睬吧。老师的英语课能听懂了吗？”

“还不行。有时候老师讲笑话，其他同学都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没有反应，傻傻的样子。有时候，老师留作业我也不知道，等老师要收作业了，我才问什么作业，呆呆的模样，就有同学笑话我。”

“妈妈还没有钱给你请补习老师，你只有自己努力吧。来的时间还不够长，这么快就要求你听得懂英语课也是为难你，那就做驴子吧，等到提升的机会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加油！”

“加油！加油！”女儿喊着，举起一只小手，我们的两只柔柔的手，猛力地拍在一起，“啪”！浑身马上增添了一份力量！